严秋亚:春节况味

来源:陕西法制网 时间:2017-03-21 17:31:52 阅读量:

 大年初一的乡下法庭,少了来往的当事人,显得极其宁静。由于值班我来到法庭,心绪随着环境的寂静开始飘荡。恍惚间,想到了年前妹妹发来的几张老院子照片,眼前浮现出儿时大过年的情景,那院子里发生的事亦涌入脑海。

那时的今天,兄长摸黑起床,慌忙穿上妈妈先天晚上放在他枕边的新衣,小心翼翼地取出他睡前搁在被褥下的鞭炮溜出了厦房门。

不一会儿,院子里传来柏枝的燃烧声,门外传来鞭炮的噼里啪啦声。

天大亮时兄长回来了,可崭新的衣裤已沾满灰尘。

小时候兄长喜欢枪炮,早早起床就是为了抢拾哑巴炮。随着鞭炮声在巷子里此起彼伏,他和一群小伙伴东奔西忙,相互拥挤。他捡拾未燃的炮是为了积攒火药灌注雷子炮,或玩盒子枪(用废弃自行车链子做的),为了给雷子炮和盒子枪储备火药,他奋不顾身,新衣服自然满身灰尘。只是雷子炮不照顾他的情绪,让他尝试了威胁。记得建上房上梁那天,兄长突然脸面灰黑的冲出厦房,旋即用水冲洗。后来才晓得,火药由于铁勺子与铁盒子摩擦在他的面前发生了燃烧。

那天,他和正和二爷的次子二堂叔试图给他卷的雷子灌注火药,预备庆贺上梁,谁料发生了不安全事故。火药燃烧导致兄长的脸瞬间变成灰黑色。只是有幸未残留痕迹。

奶不让女孩子烧柏树芝、放炮,所以,我起床晚点。

那些年,奶从入了腊月就为过年做准备。清扫房子,祭灶伙爷,祭土地爷,祭祖先,蒸年馍,搭油锅。那些琐碎小事,她都亲历亲为,唯恐遗漏。她要做事,还要照顾二爷的几个孩子,特忙碌。

在我的记忆中,搭油锅是过年最重要的事,那也是鲜见的父亲帮忙下厨的事,可能是炸东西时间太长,忙了一天的奶熬不下来,母亲又抽不开身帮忙的缘故吧。

炸东西,主要是炸红薯和茶果,豆腐和丸子只是稍带点。我们姊妹四个都特别爱吃炸红薯,常常是你一碗、我一碗地端着吃,所以每年要炸一二号竹笼。

炸红薯需提前几天准备。从储藏窖里用小竹笼分次把红苕吊上来,再清洗、晾干、切成滚刀块。

腊月二十七晚上搭油锅,吃完早饭就开始准备,和面,擀面,切成风林子、翻花、小长方块等各种花式,再慢慢地捏。炸完就到深夜。

家里搭油锅时,奶忌讳来人串门,她不是怕人品尝,而是自认不干净。可那些年,母亲给乡邻缝制新衣,后来二堂叔的妻子二婶子又给人缝制衣服,免不了来人,为了能尽量避免撞人,才放在晚上。

可有些事就是蹊跷,尽力也比免不了。记得有次,父亲刚把红苕块放进油热锅里,邻居的婶子来了。奇怪地是,婶子走后,热油沫子迅速升腾外翻,瞬间就要溢出。亏得父亲反应快,旋即握住铁锅的耳子撤离锅台,才幸免酿祸。

奶赶忙在一旁“呸、呸、呸”,啐了几声,然后小声念叨了几句。

奶不喜欢搭油锅时家里来人,也不喜爱串东家、走西家,搬弄是非的长舌妇,对那些说媳妇不是,或婆婆不是的婆媳,常常敬而远之。

母亲能为乡邻缝制衣服得益于二舅。

我五、六岁时,当兵的二舅给母亲寄了一台牡丹缝纫机,母亲趁机又自学了裁缝。很快地,十里八乡的人拿着布料让她做衣裳。特别是进入腊月,来的人更多。她白天裁量、熨烫,晚上赶制。缝纫机放在她住的窑洞里,我稍大点后晚上跟父母睡,以前跟兄长和奶住。跟母亲住时,往往无论啥时醒来,机子都在噔、噔、噔地响。二婶子做裁缝后,会做裁缝的人多了,成衣也渐渐上市了,活少了。

二婶子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,在对面窑洞里住着,是二爷的儿媳。

两家的院子是由父亲带领家人和二爷的子女拆旧换新另建的。新旧院子都坐北面南。原旧院子的前面有个小院子,小院子靠西墙处有一口辘轳井、井的旁边搭了个放柴火的草棚,正门在院子东南角,正对着带土铁爷的照壁,进了二门是低矮的两间对檐子厦房。新院子是扩展了西邻的一间多宽空院子建成的。相对的东、西两家在一个院子里,我家居东,二爷家居西。两边各四间砖窑厦房。两家的大门并立,都站在四层台阶上,门后都带着用于通道的开间。开间也是连成一体的现浇平房,它和两排窑洞、上边的四间土木大房相连成一体,组成了典型的四合院。四间大房一线起,一家两间,灶房相对都在柱子撑的房檐下。大房里的土炕都通过方格窗与灶房相连。院子没有隔墙,你来我往的十分方便,相处得也十分融洽。

在这个院子里,爷离世最早,奶守寡守护着襁褓中父亲艰难度日,后来二奶也过世走了,留下了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。老大堂姑出嫁早,老三堂叔送给了人,二爷与剩下的四个孩子有矛盾,不常回家。奶不管二爷如何刁难她,始终把二爷的几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照看,教老二堂姑织布纺线,教老三堂姑和老二堂叔蒸馍做饭,呵护身单力薄、文革时受迫害的大堂叔。父亲也把几个堂姑堂叔当孩子一样照顾。

在这个院子里,我们姊妹进门先找奶、叫奶,堂叔、堂姑进门先找大妈、叫大妈。堂叔、堂姑见我父母,不叫哥姐不说话,院子里其乐融融,从无争吵之声,宛如一家人。

八三年秋,大堂叔考上宝鸡师院,我兄长考上大荔师范学校,这院子成了村里人夸奖、羡慕的焦点,父亲亦非常高兴。他给我堂叔和我兄长都买了新皮鞋,母亲给两人亦准备了相同的行囊。

在这个院子里,大堂叔谈个对象在相临的县,父亲不声不响地骑几十公里自行车去看情况。媒人给二堂叔介绍个对象,母亲张罗着订婚,定夺。类似的事,枚不胜举。

在这个院子里,奶通常隔着窗棂唤我们吃饭,“饭好了,起来啦!”等一会儿,见无动静,便又问,“动弹了没有?”“动弹了,”我们赖在炕上挪一下,便应声道。

后来,我们姊妹长大了,渐渐离开家乡也离开了那个院子,再后来,父亲在别处盖了新房,奶和母亲也离开了那个院子,再后来,二堂叔堂婶也盖新房带二爷搬离了那个院子,院子空了下来。

现在,奶已离开人世近二十年,二爷离开人世也十多年,院子里尘封的记忆渐渐淡漠。可就在年前,妹妹突然发来老院子变化的照片。院子被履为平地,剩下些残垣断壁。她说,那是村委会统一平整留下的。

见到那几张透露出凄凉景况的照片,温馨的回忆蜂拥而至,只是繁重的审判事务让我无暇宣泄情感。

天赐良机,宁静的值班环境,让心灵回归、沉醉,再次感受了那浓浓的年味,温馨的记忆!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西安市临潼法院新丰法庭    严秋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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